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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王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逆转归墟

正文 第十章,煮酒忧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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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迪掠出丛林小径,明月下一座黑黝黝的小城堡出现眼前,他并不以为异,像这类的城堡,遍布淮河以北的地方,是时代的独特产物,不过眼前坞堡明显已弃置多时,藤草蔓生,外墙崩塌,没有半点灯火,入口变成没有大门扇的一个黑洞。

    自永嘉之乱后,坞堡成为饱受战火摧残的老百姓生存的一个据点,同村或同姓者聚族而居,俨成一个靠高墙围护的武装自卫单位,自给自足。大的城堡以千户计,烟火相接,在堡内比邻而居。像眼前的建筑属小型的坞堡,建有望楼,堡墙上还筑有雉堞,只是百多户人家聚居的规模,不过那可是很久前的事,现在已人去堡空,似在默默控诉老天爷加诸它身上的苦难。

    朱迪忽然加快脚步,窜到坞堡的入口处,探头一看,目光扫处,三个人倒毙接连出口的主街上,像给人摆布过般分别隔开丈许,最接近他的尸体清楚地显示头盖骨被人硬生生抓碎,如此爪劲,确是骇人听闻。

    朱迪丝毫没有入堡寻根究底的冲动,更不愿碰上那来自天一道教的灰袍妖道,只一瞥后头也不回的全速离开,直奔汝阴。

    比起身负的重任,坞堡内的血案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。

    萧胜意奔至颖水东岸,长流的河水在月照下波光邻粼粼、闪烁生辉,岸上的林木投影河上,虚实对比,更是疑幻疑真,却不见经纬的影踪。

    黄金眼在对岸一片茂密的野林上盘旋,显然仍未把握到经纬藏身之处,一段粗若儿臂的树枝,正随河水往南漂去。

    萧胜意心中冷笑,经纬肯定是投木河上,再借力横渡近六丈的河面,然后躲进密林内,以避开黄金眼的锐目。想到这里,那还犹豫,大鸟般腾空而起,往那段断枝投去,无论距离和对断枝浮漂的速度,均拿捏得分毫不差。

    眼看脚尖点个正着,异变突起,一切快得以萧胜意应变的本领仍要猝不及防,阵脚大乱。

    干枝寸寸碎裂,一道青芒破水冲天而来,疾刺萧胜意胯下要害。

    萧胜意厉叱一声,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,亦是无可奈何下的救命招数,勉力提起往下蹬点的右脚,改以左脚硬碰硬的踏上剑尖,全身功力尽聚脚底的涌泉穴。

    “轰!”

    长剑笔直沉入河面,萧胜意则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,长靴碎裂,脚底鲜血四溅地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,反投回东岸去。

    水内的经纬虽暗庆妙计得逞,但也给对方反震之力震得全身气血翻腾,更可惜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,仍未能置对方于死地,不过也够萧胜意好受,没有一段时间,休想再来追他。

    他最精采的一着是先借树枝渡江,窜入密林,惹得黄金眼追往密林,再偷偷潜回水里,在水下伏击贪图方便的可怕劲敌。

    萧胜意踏足实地,立即以呼啸召唤黄金眼,然后逸进东岸的林木内去。

    经纬爬上西岸,深吸一口气,不敢停留的朝汝阴的方向掠去,他所受内伤颇为严重,必须觅得可躲避黄金眼追踪的隐秘处调息养伤,待复元后再赶回归墟集,没有一处比一个废弃的城堡更理想了。

    南宋重镇建康,乌衣巷,贾府四季园内蔑官轩。贾似道席地坐近东窗,弹奏五弦古琴,月色洒遍园林,轩内没有点燃灯火,惟小炭炉的火焰明灭不定,一位风神秀逸的白衣僧,正在贾似道不远处以扇子煽火煮酒,神态悠闲自得。

    贾似道进入琴音的天地,现实再不存在,一切给音乐净化,风从西窗温柔地吹进来,两人衣衫不断拂动,彷如仙人。琴音琤琮,时而清丽激越,忽又消沉忧怨,不论如何变化,总能涤虑洗心,使人浑忘尘俗。

    琴音倏止,仍若有余未尽,萦绕轩梁。

    那僧人摇头吟咏道:“外不寄傲,内润琼瑶;如彼潜鸿,拂羽云霄。贾兄隐就隐得潇洒,仕就仕得显赫;隐时是风流名士,仕时仍为风流宰相,一生风流。但最令我悟性佩服的,是贾兄隐时未忘情天下,仕时也未忘情山水,不愧自古以来天下第一风流人物。”

    贾似道淡然笑道:“悟性大师为何忽然大赞起我贾似道来,贾似道愧不敢当,自汉唐以来,名士辈出,何时数得到我。照我看大师是另有所感,对吗?”

    悟性点头道:“听贾兄琴音,便知贾兄放达逍遥的外表下,内中却有一往深情,暗蕴着对长期内乱外患下的伤怀,尤以今夜的琴声为甚,不知是否正担心即将来临的大战?”说话时提起炉上提壸,另一手取起炉旁的两个酒杯,油然来到贾似道对面坐下。

    贾似道从容道:“此战成败,已交给小儿辈去负责,我贾似道再不放在心上。只不过际此大宋存亡一线的时刻,我想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。道穷则变,物极必反,此为天地至理,没有任何人力可以阻挠改变。”说到最后一句话,唇角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表情。

    悟性提壸为贾似道斟注热酒,道:“你说得潇洒。可是我却清楚自忽必烈崛起后,你一直在准备应付一场像这样子的决定性大战,不但进行土断编籍,从世族豪强取回大量土地,又招揽大批丁口,俾得以成立虎卫军。只不过你一向奉行黄老之治,清静而不扰民,故像善战者似无赫赫之功,其实是镇以和靖,御以长算,不存小察而宏以大纲,对下面的人施行无言之教,大巧若拙,岂如你所说的像没有干过任何事呢?”

    又为自己注酒,续道:“从兴盛看出衰灭,从生机处察觉死亡,盛衰生死循环往复,一向如此,贾兄何须介怀?”

    贾似道举杯邀饮,两人一口气喝尽。

    贾似道放下酒杯,若有所思的道:“太上忘情,其次任情,再次矫情;情之所钟,正是我辈。刚才我抚弦弹琴,忽然想起自身所处的位置,故生出黯然神伤的忧思。”

    悟性大讶问道:“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贾似道却没有直接答他,道:“由王安石到我贾似道,每次推行土断,事实上都是要从士大夫的手上夺取土地和人力,而我贾家更为士大夫里的士大夫,大师说这是否非常矛盾呢?”

    悟性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宋室立国,大封宗室,以宗王出镇督军。而士大夫,则按品级享有占田荫客荫族的特权,即占有大量的土地和户口而免除国家赋役,土断正是重新限制公卿世族这种特权的重要措施,更是针对士大夫强占土地使问题更趋恶化的手段。

    贾似道沉声道:“唐朝末年,先后有黄巢之乱和藩镇割据,天下群雄并起,互相攻伐,战祸连年,直到今天,仍未休止,经历二百年,期间只有我大宋曾实现短暂的统一,却只有一百多年,中原长期处于分裂割据的局面。方腊之乱当然对大宋造成严重的破坏,可是比起异族胡人带来的战乱,仍算不上是甚么一回事,弄至百姓流亡,中原萧条,千里无烟,饥寒流损,相填沟壑,民不聊生,自天地开辟,书籍所载,大乱之极,末有若兹者也。究其主因,在于士大夫政治的流蔽和胡族入主中原,我贾似道身为士大夫之首,想念及此,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。”

    悟性道:“贾兄能对自身和所处的情况作出深刻的反省,大宋有希望哩!”

    贾似道苦笑道:“我正是因为觉得没有希望而感触丛生,我已垂垂老矣,去日无多,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贾聪身上,只看他组织虎卫军,可知他是个敢打破成规,不理门第之见,惟才是用的人。可是现今形势分明,此战若败,当然一切休提,但若得胜,朝廷必会对他多方压抑,因怕他成为另一个岳飞,威胁赵家的皇业,在这种情况下,贾聪能维持家族的地位已不容易,遑论针对时政作出改革。唉!大宋再没有希望了。”

    悟性听得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贾似道忽然举手抚琴,清音流水般奏起,唱道:“为君既不易,为良臣独难。忠信事不显,乃有见疑患……”

    低沉嘶哑,充满忧国伤时的悲歌,远远传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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