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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王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长冬

正文 长冬第14部分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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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点想,他可就打过来了。

    何筱按下通话键,扬声问:“程连长有何贵干”

    那边笑了,低声问:“在哪儿”

    何筱放下手中的书:“在外面闲逛,新华书店。”

    程勉确认了下书店位置,说:“好,我过去接你。”

    何筱一惊:“你出来了”

    程勉嗯一声:“还在开车,先挂了。不许乱走,就在那儿等着。”

    何筱撇撇嘴,有这么好待遇的一连十几天不见人影,刚一露面,就这么霸道地要求她。何筱随手找了本书,翻了将近半个小时,某人的电话又打过来了。何筱摁掉,提着东西飞快地出了书店。一辆低调的越野车停在门口,程勉就站在车门前等着他。一身作训服,整个人站在阳光下,眉目生辉,英挺勃发。

    何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,程勉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,笑了笑:“走这么急干什么想我了”

    何筱脸色微红,白他一眼:“谁让你穿这么扎眼的衣服”还开着一辆军车,不知道现在查的严吗

    程勉望了望四周向她看过来的人群,瞬间了悟:“这回出来急了忘了换,下回一定不这么招人眼。”

    何筱瞅他一眼,只见他笑意更盛了。

    上了车,程勉稳稳地把车驶向了城西的方向。何筱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问:“去哪儿”

    程勉侧过头,见她坐稳了,才说:“去大院。”

    何筱怔了下:“你家”

    程勉嗯了声,见她神色有些紧张,安抚道:“没事儿,正好程副司令员今天有空,说想见见你。”

    何筱更紧张了: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准备准备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好准备的老爷子也是临时有空。”说着大手一伸,在她头上胡撸了一把,“没什么可怕的啊。”

    何筱伸手拍掉他的手,心里边更乱了。说不清现在的感觉,只觉得经历过那么多事,她现在还真有些怕见程勉的父母。

    这算是,愧疚感

    今天天气大好,基地大院的警卫连正在院子里进行训练。年轻的脸庞,在阳光照耀下,棱角愈发坚毅分明。何筱跟着程勉进了大院,一路走的很慢,快到家门口的时候,她叫住程勉:“这么两手空空的进去多不好,要不,改天吧”

    程勉失笑,他回过身,看着何筱有些可怜的表情:“你当程副司令员哪天都有时间再说了,什么叫两手空空,我这不带回来个媳妇儿吗”

    何筱一瞧他有些得意的脸,就知道自己这是自作自受,谁让她ho1d不住,跑到部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嫁给他。可让某些人得瑟了好几天。何筱忍住掐他脸的冲动,小声嘟囔:“别乱叫,程伯父那么严肃的人,听见了不好。”

    想想上回在医院的事儿,何筱仍是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程连长个流氓才不在乎这个,他伸手一揽何筱,说:“行了,别担心了,跟我走就是。”

    两人进去的时候,程副司令员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,听见动静转过头,看清是何筱和程勉,他沉着声问:“过来了”

    程勉嗯一声,何筱连忙叫伯父。

    程建明平素严肃惯了的脸也终于显现出一丝波澜,他点了点头,示意何筱坐下。面对程副司令员,何筱仍是有些拘谨,程勉站在她身后,拍了拍她的腰,给予她无声的安慰。两人一起坐在了程建明对面。

    赵素韫正在厨房忙活,今天对于她而言多少有些特殊。不仅是因为丈夫和儿子都在家,更因为何筱的到来。两人始进门的时候她就从厨房的窗户那儿看见了,兴许是今天的阳光太好了,赵老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般配。这种般配可不光是指长相,何筱她从小看到大,最了解不过,那种温柔懂事的性子,别说是程勉了,就是她,也喜欢的不得了。

    她提了壶热水出去倒茶,何筱看见她连忙又站了起来。赵老师忙说:“快坐下,又不是第一次来,这么客气干什么”

    何筱想去厨房帮忙,可被程建明拦住了:“笑笑坐着,程勉你去。”

    程勉不太情愿。不是不愿意帮忙,而是不情愿父亲就这么把他支走。可他要硬是不走戳在这里,何筱肯定也会觉得不自在。无奈,程勉在父亲的瞪视之下,脱下军装外套进了厨房。

    程建明正回视线,看着何筱。何筱对他笑了下,程建明亲手给她倒了杯茶,放到了她的面前。隔着茶杯冒出的热气,他对何筱说:“来了家里就不要拘束了,是不是怕我”

    何筱连忙摇头,这反映之迅速恰好又让程建明觉得她精神有些紧张,肯定是有些怕她的。其实何筱自己也说不出清楚,不光是因为小时候摘花的时候被他逮,也不光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么折磨程勉在他面前心虚,而是程建明这个人本身就让她感到一丝畏惧。理由,何筱觉得有些勉强。因为程建明上过战场,杀过人。

    对越自卫反击、两山轮战、老山。这对于程建明和何旭东这个年纪的军人而言,都不算陌生。只是何旭东当兵比较晚,八三年末的新兵,没上成战场,倒是赶上了84式军装的大换装。这场蔓延了十年的战火对每一个参战的士兵影响都是深刻的。在一些人看来,程建明是其中的受益者,参战立功,后直接保送上军校,一路无虞走到现在这个位置。何筱也记得母亲田瑛曾经说过类似的话,但她印象更为深刻的,却是程建明挂在书房里的一副书法作品,那是小时候她和程勉一起在那里面做作业时不经意看到的,至今,仍还记得。

    勿忘:为民族尊严,死得其所。

    后来她听程勉说起过这句话的来历。那时程建明所在的新兵连要奔赴南疆,临出发的前一天,接到远在b市的父亲的来信,就是这十一个字。也正是因为此,让何筱对程建明充满敬畏。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会有一种非常透彻的眼神,所以何筱不敢直视他。

    程建明笑了笑:“看看帅帅妈妈说的没错,她总是批评我,说到家了还总是一副官腔。只是我当了一辈子兵,严肃了一辈子,真让我放松,还有些不自在。这点要笑笑你体谅了。”

    程建明的眼神难得露出温和的神色,何筱有点受宠若惊,带点结巴地回应:“我、我没事的,程伯伯。”

    程建明喝了口茶,刻意放低声音问:“受的伤都好利索了没有”

    “好了,都好了。”

    程建明缓缓地点了点头,之后对何筱说:“你回家了,替我跟老何还有你妈妈道个歉,前段时间程勉的胡闹没少给他们添麻烦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何筱急忙说:“程伯伯,那件事”

    程建明抬了抬手,止住她要说的话: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可程勉既然叫你去部队,就应该照顾好你。出了这事,不管说什么,他都要负责任。”

    何筱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,一口气卡在那里,眼底有些发潮。程建明看着她,神情很是和蔼:“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何筱使劲地摇了摇头:“程伯伯,我都明白,我不怪他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。”程建明赞赏地看着何筱,“导弹旅大院朝夕相处那么多年,你们这些孩子我们哪一个都看的很清楚。如果你选择跟程勉在一起,我跟帅帅妈当然是非常高兴。只是笑笑,往后的日子还很长,长到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也许程勉他还会让你受些委屈,因为即便他再有本事一些事也避免不了。你要想好。”

    何筱放在双膝上的手慢慢收紧,在程建明的注视下,她轻声问他:“程伯伯,您还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,跟程勉一起偷偷跑去老大院的事儿吗”

    程建明一怔,继而哈哈大笑:“哪里能忘” 那次他真是气极了,把程勉抓回来卸下皮带就开打。这小子还一声不吭的,全硬抗下来了。

    何筱也笑:“其实前年的时候,我自己曾经去过一次。那年洛河下了很大的雪,我下了火车之后拦了辆面包车,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抛锚坏在了半路。没办法,我只好自己步行前往。路边都是农田,我走的深一脚浅一脚,最后还把脚给歪了。我当时气馁极了,可后来我突然又想明白了。我想这是天意,老天注定要让我等着程勉,跟他一起去弥补那个遗憾。程伯伯”她正回目光,看着程建明,“您看,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好了。”

    程建明不由得重新审视何筱一眼,这一次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。良久,他说出跟程勉一样的话,铿锵有力的一个字:“好”

    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,又闲聊了一会儿,程勉送何筱回家。

    程勉有意诱拐何筱逗留一会儿,被她严词拒绝了:“今晚上老何要包饺子,我给回去给他搭把手。”

    程连长对丈母娘一家也是格外上心,便问:“他们知道你中午在哪儿吗”

    “知道,现在还用的着瞒吗不说他们也肯定知道。”

    程连长表示很满意,可以送何筱回家了。到了何家小区门口,何筱刚下车,就被程勉叫住。他搭着副驾,探过身来,颇具流氓的神采。

    “笑笑同志,政治部老徐探亲回来了,你要不反对,我就打结婚报告了。”

    何筱特别想把他的脑袋给摁回去:“你现在是不是特希望我被我妈赶出去,然后跟你结婚”

    程勉乐了:“学会反侦察了不错,有进步。”

    何筱使劲捏了捏他的脸,被程勉一把抓住了手:“我不是开玩笑,我是认真的,这话我早几个月就跟你说过了,连结婚报告都是现成的。”

    没错。他确实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了,那时候,她还在跟陌生人相亲。

    酸涩感又涌了上来,何筱对他说:“程勉,到时候我们结婚,把卓然和红旗都叫过来吧。好不好”

    叶红旗。

    程勉微怔,短短的一分钟,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,他使劲压制了下去,抓起何筱的手亲了下:“好。”

    既然上面有交代,程连长这边自然就得照办。

    回到宿舍一阵倒腾,就在徐沂以为他要把整个屋子都拆了的时候,程勉终于从柜子最里面的小盒子里取出来了一个电话本。看着这个本子,程勉满意地擦了擦汗。之前他的手机出过一次故障,无缘无故地存得多少电话号码都没了,所幸他有一一记录下来的习惯,才不至于丢掉。

    看到要找的号码,程勉犹豫了下,拨了过去,颇为忐忑地等待了一会儿,一道冰冷的女音告知他拨的号是空号。微微蹙眉,程勉又调出另外一个号码,这一次倒是接通了,只是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虚:“程勉”

    程勉嗯了声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静默一分钟,那边立刻爆出一阵夸张的大叫:“程勉你个孙子哎,你还记得你丁爷爷我我还以为你当兵当得六亲不认了”

    声音之大,程勉不得不把电话拿离耳朵一米远,神色尴尬地看了眼面上淡定,实则在偷笑的徐沂一眼,他重新又把电话放到耳朵边:“丁小巍,欠收拾了是吧”

    老虎要发挥,丁巍赶紧没皮没脸地告饶:“这不是您老很久没联系我,我一个激动就忘形了呗。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您老有新的指示”

    “少废话。”程勉看着窗外,此刻他很放松,这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人才能带给他的放松,“我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红旗的联系方式,之前给我的号不能打。”

    “哟,怎么你们两冷战这么多年,终于要重归旧好了”丁巍调侃他。

    “丁小巍,我再说一遍,你少他妈给我废话。”

    丁巍立马噤声:“得,你就是我爷爷,您等着,我给您老找去。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没多久丁巍就又打了过来,电话那头的他也是十分疑惑:“我也就这一个号啊,一直没听他说换过号,怎么现在倒成空号了”

    “那是怎么回事”

    丁巍也一头雾水:“要不你问问卓然这丫头肯定知道,她跟叶红旗那孙子走的最近。”

    程勉跟卓然那是素来都不对盘的,可这次也不得不找她了。卓然回的那也是相当干脆,从来都是通过邮件联系,不知道电话号码。是不是刻意为难,程勉就不知道了,总之卓然也帮不了他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,程勉叹一口气。怎么他想结个婚就这么难呢

    丁巍听了,哈哈大笑:“得,这件事包我身上了。我谁呀,包打听”

    电话里信誓旦旦撂下这句话,程勉就没再接过丁巍的电话了,整整一周。就在他怀疑丁巍是不是因为完不成任务“负罪潜逃”的时候,他出现了。

    十一月中旬,午后三四点,刮缠了几天的风沙终于褪去,天空露出了本来的颜色,纯净而透明。一辆辆结束训练归来的步战车正依次通过大门口,程勉照例开车在后面跟着,却被站岗的哨兵叫住了。他把车停到一旁,提着水杯下车,刚想问问怎么回事,就看见站在大门外的丁巍。

    脚步一顿,他转而向丁巍走去:“你小子还知道出现啊”

    “程勉。”丁巍原本是低着头的,此刻抬起,一双通红的眼睛吓了程勉一大跳。

    程勉失笑,“完不成任务你也不至于哭给我看,不至于啊。”

    “程勉。”丁巍声音沙哑地对他说,“红旗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像是突然起风了一样,程勉似是没听清丁巍的话,顿了下,又问:“你刚说什么什么不在了”

    丁巍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跟他说:“试射新式单兵导弹,出现了故障,红旗没弃弹,跟他妈导弹一块儿爆了”说到最后,丁巍似是想象到了那个场景,一个大老爷们一下子就崩溃了,蹲地上抱头痛哭。

    程勉就站在原地,怔怔地看着丁巍。直到他的哭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惨烈,他才真正地相信。他没有开玩笑,叶红旗,真的出事了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

    近两周比较忙,考试课题堆到一块儿了,还有一些小论文,所以更新暂时不稳定。争取每周都有更吧,过了这个月就会好点。tat姑娘们见谅

    红旗粗线了,额,是真的粗线了,虽然

    、第37章

    37、

    何筱听到红旗出事的消息时,愣了足足有十分钟。之后用手抚住胸口,感到喘不过气来。跟程勉一样,她不相信。那样一个人,怎么可能,会死

    何筱手指微抖地按下程勉的号码,他沙哑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:“小巍已经订好机票了,我去请假,明天就去西北。”

    何筱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:“我也去。程勉,带上我。”

    程勉没有说话,算是默许。挂电话之前,何筱突然想起了卓然,她问程勉:“要不要告诉然然”

    突然意识到还有这么一个人,程勉茫然了。这样一个骄傲地等了一个男人四年多的人,他几乎都没法设想卓然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的反应。可如果不说,似乎更不应该。考虑了良久,程勉决定:“通知她吧,不论怎样,这也算一种交代。”

    何筱突然为卓然感到难过。

    一下午的时间何筱都在想该如何开口,临近傍晚,才终于拨通卓然的手机,语音提示关机,何筱只好又打到卓然家里。电话是卓然妈妈接的,说是卓然陪刚手术完的外公一起回老家了,老人家想让她在那儿多陪她几天,所以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。走的急,手机落在家里了。

    何筱听到这个,心里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,不用直面卓然的崩溃,似乎所受的折磨也少了一些。她将红旗出事的消息告诉了卓然妈妈,但并非噩耗,只说他受了伤。卓然的妈妈追问着伤重不重,何筱犹豫了下,说很重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,叹了口气,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一整夜辗转反侧,凌晨四点左右,何筱打车直奔b市机场。程勉和丁小巍就现在航站楼前等着她,遥遥望去,那身橄榄绿在微弱的熹光中更加沉重了。她与丁小巍也足足有七八年没见过了,久别重逢,本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时刻,三人相视,却沉默无语。

    程勉接过何筱的行李包,低声说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声音沙哑至极,等到有光的地方,何筱侧头一看,才发现程勉的脸色极差,眼睛布满了血丝。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他们还在商量休假的事儿,那时候他还逗她,说等假批下来就把婚结了得了。而现在

    何筱不禁苦笑。

    叶红旗的发射队所在的x空军基地位于西北某沙漠的南缘,从b市出发没有直达的航班,他们只能取道银川。丁小巍一上车就用眼罩蒙住了眼睛,说是撑不住了眯一会儿,可从他的呼吸声中能听出他睡不着。何筱坐在临窗的位置,一直睁眼看着窗外。不知过了多久,她的手被程勉握住了。侧头看去,发现他闭上了双眼,眉头紧皱,神情疲惫。

    因为天气问题,飞机延误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银川。航站楼外,早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在等。那人是程勉在6指的校友,低他两届,现在在银川军分区工作,中尉军衔。

    见他们三人出来,那人急忙挂掉电话。程勉见他神色凝重,也来不及叙旧了,直接问:“怎么回事”

    中尉说:“刚接到机场通知,说从昨天起就开始下雪,所以今天的航班可能会延误,也可能不会飞。程队,您看”在6指的时候,程勉曾当过两年的区队长,中尉正好在他的区队,所以叫的还是当时的称呼。

    从银川到x空军基地只有两条路,要么开车从军用公路上走,要么搭军用班机。程勉抬头看了看天,阴沉压抑,大有雨雪即来之势。他知道,如果今天走不成,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。无论如何,今天都要出发。

    看了丁小巍和何筱一眼,清楚他们跟自己一个想法后,程勉对中尉说:“麻烦你先送我们去机场,到了那儿再说。”

    所谓机场,不过是个巴掌点大的地方,只为了方便来往军机的起降。一行人到的时候,天空已经零星飘起了雪花,何筱一下车,就感觉到股股的冷意向她袭来,不自觉地就往程勉的身边贴了贴。

    程勉察觉到了,握紧她的手问她:“往北走会很冷,带够衣服没”

    哪里还能想的那么周到,何筱靠进程勉的怀中,微微摇了摇头。程勉揽紧了她,向中尉借了件冬大衣,转过身时视线与丁小巍相撞,只见他看着他们两人的目光有些奇怪。程勉这才想起来还没跟丁小巍说起他们之间的事,然而现在这并不算一个好场合,他也只好暂且作罢。

    在机场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,程勉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,看得出来,他的心情有些烦乱。何筱也很着急,只是她清楚,此时此刻她是程勉的定心丸,所以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。

    “程勉,再耐心点儿,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。”

    程勉直挺着腰背坐在椅子上,透过门帘看向远方,外面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了,间或看到几个身着天空蓝的人穿梭而过,那是这个小机场的调度。程勉看着,几乎是入了神,许久才低低开口:“笑笑,这么多年,我最不怕的就是等。我只怕,等来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”

    何筱听着,格外地心酸。

    与他们一同等的还有三个空军军官,其中军衔最大的是个上尉,与程勉平级。也许是基地机场之间来往太多次,比起他们,这三个军官显然淡定了许多。空军上尉坐得离程勉最近,他收起手中的报纸,跟他打招呼:“6军老大哥也去我们基地听说下雪了,可有得等了。”

    程勉看向他:“你是x空军基地的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。”上尉秀了秀他的肩章,“基地政治部的,出外公干一周。说起来好听,不过也就是个小干事。”

    一个机关干事,想必跟发射队扯不上什么联系。可程勉还是问他:“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发射队队长叶红旗”

    上尉一掀眼皮,笑了:“在我部混,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他啊。”此话一出,另外两个空军军官也都笑了。

    何筱不禁问:“什么意思”

    上尉眯了眯眼:“算起来我跟这小子是同一批来基地的,有名的刺头儿,上面原本想把他分到机关或者机关直属分队的,可这小子不干,得罪一批人被发配到了发射队。哥们儿,发射队啊,把人当武器试射的地方,哪一次不是与死神擦肩而过有点儿脑子的都不愿意去。可叶红旗这人,愣是在那儿扎根了,还活得挺自得。佩服,我是真佩服。”

    程勉和何筱沉默了下来,丁小巍听完,却嗤地笑了一声:“是啊,与死神擦肩而过了无数次。终于换来了对方一个回眸,还他妈好死不死看对眼了,得,死神他老人家把他带走了。那孙子倒是留下个烈士的名号和一堆奖章流芳百世去了,剩下我们剩下我们一堆没心没肺的人为他伤心。”

    上尉听得奇怪:“什么死了”

    程勉看了丁小巍一眼,却也没跟上尉解释什么。

    候机厅内突然卷进一阵风,一个三级士官走进来,对他们说:“刚接上面消息,会有一架飞机过来,不过是直升机,因为有一批装备和物资急着要运过去。条件是差了点,不过今天可能也就这一班飞机了,怎么样,各位走不走”

    “走”程勉急忙站起身,语气略不稳地对士官说。

    三级士官笑了:“别着急,等会儿飞机才能到。”

    见其他人也都如是表态,三级士官转身出去安排相关事宜了。候机大厅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,只是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了,几乎所有的人,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士官口中的“一会儿”延长到了足足七个小时,他们三个人和x空军基地政治部的干事在机场吃的午饭,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,一架直升机才缓缓地降落在了机场。所有的人没停顿,甚至连程勉和丁小巍都上了,冒雪帮着搬运物资。半小时功夫,连人带物资,准时起飞。

    离身处沙漠腹地的基地越来越近了,直升机巨大而强悍的发动机噪音划破沙漠上空的宁静,何筱坐在位置上,紧紧地拽着程勉的胳膊,内里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着。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做军机的兴奋和荣幸,这架庞大的旋翼飞机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折磨。

    空中悬停将近十分钟,直升机才慢慢地降落。这段度秒如年的时光总算是过去了,然而何笑刚下了飞机,风卷着雪花就向扑来。程勉连忙抻开军大衣,将她裹了进来。

    早就有人等在机场外,见飞机降落,干脆直接进场。其中一个一毛三的上尉军官走上前来,原本抬手想敬礼,可看见程勉的军衔,手又放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丁先生和程连长吧车就等在外面,请你们跟我走。”

    来之前跟这边联系过,所以程勉也认得这个军官:“你是发射队的陈副队长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上尉军官提起他们的行李,“咱们发射队是离基地最远的单位,趁雪没下大得赶紧走。这位女士看上去脸色不太好,基地有医院,要不要过去看看”

    何筱脸色苍白地躲在军大衣里头,听见陈副队长的话,摇了摇头。程勉看了她一眼,确认她没什么事之后,对陈副队长说:“走吧,直接去发射队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段颇为艰难的路途,一整天都在坐车,何筱几乎都没有力气说话了,靠在程勉怀里,一动不动。好在陈副队长的车技不错,她还不算受罪。

    安顿好何筱,程勉问陈副队长:“这件事通知红旗的父母了没有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陈副队长从后视镜看了程勉一眼,“用我们队长的话说,等他牺牲了,谁也不用告诉谁,尤其是他父母,一人寄一面五星红旗聊表心意即可。”

    程勉额头一跳,这话叶红旗曾经也跟他们说过,因为父母不顾他的意愿离婚,他那是赌气,可到了这个关头,怎么还能由着他的意愿胡来

    “还是以基地的名义通知他父母的好,都到了这种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陈副队长没说什么,专心开车。

    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,才终于到了发射队。陈副队长开着车在营区里拐了好几道弯,最后停在了一栋小楼面前。程勉、何筱和丁小巍下车一看,发现竟然是食堂。

    陈副队长面色平静地解释:“时间仓促,也不能为各位准备大餐了。不过上面特批我们发射队享受空勤灶待遇,你们不妨尝尝。”

    对着一名6军说这样的话,多少有点不太合适。程勉并不认为他是故意的,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出了红旗的事,大家的心情都受影响。然而何筱身为一个女人,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陈副队长对他们保持距离的意思。所以听完这话,就扬起头反驳:“我们不是来这儿吃饭的,红旗的在哪里,我想见他。”

    遗体两个字,何筱终究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“别着急。”陈副队长说,“你们会见着的。”

    何筱还想说些什么,被程勉止住了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副队长:“那就请基地及发射队的领导尽快做出安排。”

    陈副队长扬扬眉,抬手请他们进了食堂。

    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心不在焉,何筱喝了一碗热粥,吃了点热菜。看着桌子上摆着满满的食物,不由自嘲:“真是愧对人家的心意了,空勤灶的标准一天伙食费要多少钱”

    程勉没说话,揉了揉她的头,将她面前剩下的食物全揽到了自己这边。咀嚼,吞咽,不带任何感情。

    坐在何筱对面的丁小巍也放下了筷子,环视四周,感叹道:“这熊地方,这帮熊人,叶红旗那孙子竟然一待待四年真替他不值。”

    程勉眉头微皱,还没开口,食堂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。一个穿着天蓝色军装的人夹着冷风疾步走了进来,他看见程勉三人,首先露出的竟是一个笑容:“看来,你们吃好了”

    程勉擦拭了下嘴角,站起来对来人说:“吃的不错,多谢款待。”

    来人是个少校军官,他微笑着介绍自己:“我姓熊,是发射队的教导员,我代表发射队欢迎你们的到来。”

    要换在别的场合,听完这句话,丁小巍保准就笑场了。可现在他也只能压住不耐烦,说:“熊教导员,这吃也吃过了,咱们能谈谈正事儿了吧”

    熊教导员笑得一脸和煦:“能,当然能。不过咱们不能在食堂说吧,要不,去我办公室”

    三人对视一眼,程勉做出回答:“好,请熊教导员带路。”

    虽然军装不同,但熊教导员到底是个二毛一,他这个上尉不能像丁小巍一样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这是出于对一个老兵的尊重。然而没过多久,程勉就发现自己的耐性被磨得越来越不够了。

    熊教导员带领着他们在营区里慢慢走着,遇到一个地方都兴致一起地滔滔不绝地向他们三人介绍,甚至连他们的菜棚都逛到了,熊教导员亲切地跟里面的两战士打了招呼之后,又带着他们向外走,边走边说:“离我们发射队不远的地方有个防空洞,五六十年代的东西,当时说出去可都是机密,现在废弃不用了,怎么样,要不要过去看看”

    看程勉脸色不对,他又呵呵笑了两声,抬头看了看天:“好像时机不太对,那就改天吧。”

    快要走到办公室的时候,一行人突然听到了几声狗叫。熊教导员眼睛一亮:“哟,这不是我们养的军犬在叫吗”他回过头,想问几位有没有兴趣去看看,嘴巴一张,话还没说出口,就被程勉拦在半道上了。

    他纠起熊教导员的领子,仗着身高优势逼他抬头看着自己,看着他眼中的冷厉:“我尊重您,可我实在不想抛下我刚刚牺牲在这里的兄弟叶红旗在这儿跟您废话,万望理解。”

    熊教导员舌头打着结,正寻思着该说什么的时候,一阵啪啪地鼓掌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。众人都诧异无比地向后看去,然而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,程勉、何筱和丁小巍却一下子愣住了。

    接着路边营房透出来的光,一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人正微笑着站在原地。此人,正是传说中随导弹一起炸掉的叶红旗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诈尸啦,嘻嘻。不过相信很多姑娘还是能猜到罗,好吧,俺真是亲妈。

    前两周因为考试,没有更新,姑娘们久等啦。今天确切说是昨天国产利剑隐身无人攻击机试飞成功,我想着毕竟是军旅言情,咱更新个庆祝一下吧,希望大家多多撒花哦,等结束这段时间的忙碌,我会给大家一一送分滴

    、第38章

    发射队安排了两间屋子,一间给了丁小巍,另外一间则是程勉和何筱住。同床共枕,何筱已经没了在老大院时不自在的感觉了。在发射队这个陌生的地方,何筱觉得自己从心底都在依赖着程勉。

    屋子里有地暖,但是躺在床上,何筱还是觉得有些冷。程勉感觉到她在不停地蜷缩身体,干脆将她抱到怀中,又搭了一层军大衣。何筱闭眼躺了一会儿,慢慢察觉到暖意,全身的肌肉才放松下来。她抱住程勉的腰,低声问:“睡着了吗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程勉说着,给她掖了掖身后的被角,“怎么了,睡不着”

    何筱嗯了一声,靠在他的胸膛上,感觉到了些许平静:“总觉得有些奇怪,这里的人,怎么这样”

    说完好久没有听见程勉的动静,她抬头一看,只见他双眼明亮地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,一只手无意识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。何筱只好叫他一声,程勉这才回神,低头看着她,压低声音说:“笑笑,我有种预感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”何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小时候院里的小孩儿在一起玩打仗的游戏,几个人分成两拨,每当红旗他那一拨人快不行的时候,他总爱躺在地上佯装中弹,把我们的人骗过去之后再起身反攻。所以,我觉得”

    “诈死”何筱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,难以置信地说出这两个字。而程勉的表情却丝毫不意外,甚至带着几分确凿。

    “我想,也许我们又被他骗了。”程勉笑了,有几分无奈。

    何筱也想相信,可仍有些不敢:“可如果是真的呢”

    “那明天就去给这孙子收尸。”

    何筱特意抬头看了眼他说这话时的表情,很认真,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
    这一夜是再也睡不安稳了,何筱躺在程勉的怀里,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竟然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梦里的她刚跟随老何和田女士搬到新大院,一个朋友都没有,特别寂寞。后来学校开学了,她跟着院里的孩子们一起去了军分区联系的小学读书。

    之前在老大院的时候,她就在院里上子弟小学,所以从来没有坐过学生班车。到了新大院之后,第一次坐班车,不懂“规矩”,看见一个空位就坐了上去。她一个人坐在那里,后来上车的小朋友从她身边走过,没一个跟她打招呼的。快到开车的时候,两男孩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地来了。一个是程勉,一个就是叶红旗。

    终于来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,她忍住雀跃的心情,想跟他打个招呼,却不想叶红旗跑上前来,站在了她的面前。笑容僵硬在脸上,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叶红旗抖了抖快掉地上的书包,大着嗓门对她说:“你占着我座儿了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他,大着胆子说:“可我来的比你早呀。”

    叶红旗才不管这个:“反正这是我的座儿,你起开。”说着推了她一把,她没防备,一下子摔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这时程勉也赶了上来,看见叶红旗把她推搡到地上就火了,两个人打起架来,班车司机拉都拉不住。她在一旁看着着急,就哭了,哭着让他们不要打了,哭着哭着,她就醒过来

    四周是一片空寂,偶有雪花打在窗户上的声响。何筱茫然地睁开眼睛,好久才意识到,原来刚刚那是梦。当然,也不能完全算是梦,因为那是她小时候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儿,就是因为这件事儿,她和程勉才跟叶红旗结下梁子。

    “程勉,程勉”

    何筱连忙去推程勉,想把他叫醒跟他说说这事儿。程勉睡得也不稳,一下子就醒了,何筱正想开口,却突然被他捂住了嘴:“别说话。”

    何筱不知发生了什么,睁大眼睛看着他。只见程勉看着窗外的眼睛迅速由怔忪变得清明锐利,跟她对视了一眼,他翻身下了床。动作轻巧地走到窗边,侧着身子躲在窗帘后面。何筱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,心跳砰砰砰加速,简直要跳出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”何筱不敢出声,只好用口型问他,问完才发现这黑灯瞎火的他看不见。只见他又在原地静立了一分多钟,然后突然伸手拉开了窗户,探身出br ></br>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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