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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王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平生冬至待阳生正文 第21章 青梅竹马
- 裴冬冬的第一个反应是追车，她踩着高跟砰砰砰地跑到了二楼，一路踩亮了从六楼到一楼的声控灯，然后倏地反应过来，突然抓着栏杆急刹车。
偷偷地伸长了脖子从楼道里的窗户往外看，李越庭还在楼下，正靠在车上抽烟。
她现在下去，只有一个结果，李越庭开车带她去追钥匙，然后顺其自然地找到她的确不适合一个人生活的理由。
有了这个口子，凭她对越庭哥的了解，以他的口才和逻辑，绝对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更多防守薄弱的地方，将她逐个攻破。
最后的结果，要不然是她放弃独居回家，要不然是他经常到她的小房子来，无论哪一种，裴冬冬都不想要。
所以就干脆不要下楼，不要让他知道。
反正耽误了这一会儿，再追出租也肯定追不上了。
裴冬冬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。
好不容易在酒吧发泄够了玩嗨了的那点精神头，到现在为止，彻底宣布被消耗干净。
裴冬冬觉得累，可能是太久没疯没野，现在突然放开了玩大半个晚上，就浑身酸疼。
她背靠着门，在家门口一屁股坐下来，打开了手机。
外面的李越庭看着整个单元的声控灯又悄然熄灭，吐着烟叹了口气。
刚才声控灯突然都亮了，他能猜出来，肯定是裴冬冬的高跟鞋踩出来的动静。在他的了解里，这丫头从来都这样，干什么都风风火火，一个念头上来等不了片刻，就算穿着恨天高也敢健步如飞，也能如履平地。
这么着急，他以为她是忽然想明白了，或者转念间有了什么别的、他不知道的新想法，所以飞快地冲下楼，找他。
李越庭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期待过谁的回头，楼道灯全亮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，但直到手里的烟燃烧很久，烟灰在失神间落在了鞋上，她也没有出来。
灯很快熄灭，像是喧闹的夜晚在瞬息间归于平静。
他的心也跟着亮了又暗，那一瞬的失落，甚至比他拿着离婚证的时候更甚。
他很少会这样，但裴冬冬于他而言，永远是个例外。
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时就是了。
裴冬冬出声的时候，他正好上小学一年级，是一个对任何感情都很懵懂，对所有事情也都半懂不懂的状态。
他到现在都记得，那天是周六，老妈忽然说今天不用学琴了，跟老爸一起去看裴婶婶。
裴叔叔是老爸的大学同学，裴婶婶是老妈的大学同学，据说，裴家叔婶的结合，还是老爸和老妈撮合的。所以那时候裴冬冬的父母对他而言，就已经是像小姨小姨夫一样的存在了，很亲近，一点距离感都没有。
他甚至知道，裴婶婶怀孕马上就要生小宝宝了。
结果果然就是去了医院。
他第一次见到裴冬冬的时候，裴冬冬刚被从保温箱里抱出来，小小的那么一点，像一根豆芽菜，皮肤很白，但脸红红的，嘟着嘴睡得口水都流出来，老爸老妈一叠说说孩子漂亮可爱，可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。
他觉得有点丑，还怪邋遢的。
然后老爸忽然弯着腰把这个小邋遢抱到了他眼前，跟他说：“快来，看看你的小媳妇儿。”
他瞪大了眼睛，旁边裴叔叔拍了老爸一下，“你没个正经的！孩子这么小就想着占她便宜。”
坐在床边陪裴婶婶聊天的老妈不仅不帮他，竟然还笑，“怎么就没正经了，要真能亲上加亲，我们哪个不是求之不得？”
——太过分了！
都什么年代了，怎么还有指腹……不对，都已经生出来了，不能叫指腹为婚了，那是什么？
哎呀算了，管它叫什么，反正就没有这么干的！而且她还这么丑！
是可忍孰不可忍！
当时六岁的李越庭转身就从病房里冲了出去，当时的他在同龄人中就一个是个情绪管理的高手了，可就因为这个事儿，他气到之后的四年都想尽一切办法，拒绝再见裴冬冬。
直到四年后。
那年春节他们家约着跟裴冬冬一家初二过后去度假，寒假中的春节假期，他不幸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开溜，只能跟着一起去，然后他惊奇地发现，四年前那颗小豆芽菜，竟然变成了一个藕娃娃。
小圆脸，胖乎乎的，眼睫毛尤其长，看上去毛绒绒的，胳膊上都是肉，跟他看的动画片里藕变的哪吒一样。
但是没有哪吒一样的本事，他认识的这颗“女娃娃藕”，在儿童嬉水区从泳圈里翻了出来，掉进水里了。
他当时也在里面玩，正好从水滑梯上下来，一眼就看见脸朝下在水里扑腾的裴冬冬。
那是李越庭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怕，差一点自己也摔水里，那水也就没他小腿，没有那颗藕的身高深，他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裴冬冬栽倒了就起不来。
大人们去泡温泉了，临走的时候似乎很放心他，嘱咐他照顾裴冬冬。
可是他不想看孩子，旁边就是水滑梯，裴冬冬还套着泳圈，所以也没在意，就想着玩一下下就好。
谁知道一下下竟然就出事了！
把这只不会游泳的藕捞起来的时候，她吓得抱着他脖子嚎啕大哭，他原本心想着，还能哭，也没呛成什么样，谁知道心还没放下，大人们就回来了。
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老妈脸色都变了，“让你看着冬冬，你是不是跑去玩了？？”
“不是的阿姨，我跟哥哥玩呢，，不小心翻下去了，幸亏有哥哥。”怀里的这颗藕带着鼻音抽抽搭搭地先说了话，原本李越庭以为这下会被骂死，已经闭眼睛豁出去做好准备了，谁知道裴冬冬竟然没把他供出来……
对裴冬冬感情上的认可，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。
他忽然觉得，这个小鼻涕虫也没那么讨厌。
抱在怀里肉呼呼的，还挺好玩。
再后来，他小学毕业上了隔壁的初中部，裴冬冬上了他读过的小学，成了他的小学妹。
裴叔裴婶儿先后被调到了当时还是市重点的七中任教，带高中生跟初中不同，夫妻俩都开始不同程度的加班，附小和附中就一墙之隔，每天接裴冬冬放学就成了李越庭放学之后必须要走的一个程序。
直接把裴冬冬接回自己家去，然后等裴叔裴婶儿谁先下班就过来接她，有的时候他俩加班晚了，李越庭还会辅导着裴冬冬做个作业。
那个时候的裴冬冬就很聪明，他辅导作业从来不费什么事儿，等上了高中的时候，虽然偶尔还是会幼稚犯傻孩子气，但李越庭的思维方式大多数时候已经偏近于成年人了，他发现四年级的裴冬冬接受新知识的速度很快，就开始有意地带着她做超纲的解法和奥数题。
看着当初的藕娃娃一点点长大，莫名其妙地瘦下来，莫名其妙地留起了小辫子，心智越来越成熟，是种很新奇的感受。
他终于拜托了几年前老爸在病房里开玩笑的那句“这是你小媳妇儿”的阴影，裴冬冬小学六年，他接她放学辅导作业，潜移默化中，他渐渐觉得这丫头成了他的亲人、妹妹，成了不能缺少的一部分，甚至看着她次次考双百，李越庭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一项成就——这丫头是他教出来的，这丫头养成的性格，也是他喜欢的样子。
但是并没有儿女之情。
真正让李越庭突然转了性的，是他高中毕业时的一件事。
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，他已经拿到了英国那边大学的入取通知，万事尘埃落定，他玩的也比较放肆，一不留心就被街头混混给盯上了。两个人把他堵在胡同里，他一路逃跑的过程中已经报警了，手机里开着摄像功能，已经准备好了，不还手，就躲，躲到哪算哪，警察来了，他靠着证据非要把这俩人告死在法庭上。
……但他没想到裴冬冬竟然会从身后的巷子里冲出来，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根两只粗的木头棍子。
“不许欺负我哥！别过来，过来我打你！”冲出来就跑到他前面，虎虎生威地挥着棍子，把两个混混都骇住了一瞬。
她那是刚小学毕业，初中都还没上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，竟然敢挡在他前面跟两个獐头鼠目的混子支招。
吓得他也顾不上自己打好的算盘了，把裴冬冬扯到身后，夺过棍子就跟那两个混混杠了起来。
结果可想而知……挺惨的。
两个混混被打跑了，他自己也跪下了。
裴冬冬哭得一塌糊涂，拿着他手机打120，一边哭一边求救，他原本也没觉得有多疼，被她一哭，突然就难受的忍不了。
于是一把把瘦瘦小小的裴冬冬拉过来抱紧了怀里，语气还挺凶，“我没事，哭什么哭。”
“你怎么样啊？”小丫头抽噎得说话都断断续续，从四岁溺水之后，他还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，“你干嘛夺我的棍子啊呜呜呜呜！你这样怎么去英国啊呜呜呜！我又不用去英国！你去不了了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！”
“……”他这才明白过来裴冬冬是哪里来的勇气，原来是害怕他受伤不能去上学。他眼睛一下子就跟着热了，“傻丫头，你冲出来干什么？你哥是什么人啊？能保护不了自己吗？”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啊！我就看见了！我就怕啊！万一呢呜呜呜，”裴冬冬一边哭一边喊，声音响亮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，“你都保护我六年了，我保护你这一次还不行吗！”
第一次，李越庭心里又酸又软，搂着裴冬冬，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去妥善藏好。
“别怕，我没事。”他把裴冬冬紧紧地摁进自己怀里，“六年算什么？往后余生，我都会护着你。”
也许是积累得太多太久，感情刚一萌生就迅速生根发芽，那一年，他去英国之前，找上老爸老妈，把一张和裴冬冬的大头贴放在了他俩面前的桌子上。
那张是他选的，国旗背景，大头贴没裁剪前总共就巴掌大的一张纸，就那一张照片。
老爸看见照片，揶揄地挑眉，“哟，这是突然转性子了？”
“十二年前老爸你亲口跟我说的，让我看看我的‘小媳妇儿’，”他目光落在大头贴上裴冬冬那比冬日暖阳更灿烂的笑脸上，不由自主，也跟着笑了起来，“现在我要出国了，自己看不了了，就拜托老爸老妈，帮我把她看好了，别让她被别人抢走了。”
当时老妈的笑简直就要藏不住了，“那要是我们没看住呢？”
“不会的，”他说：“你们要她当儿媳妇的心情应该比我更迫切。这些年，她一直不是必需要我们家来照顾，就算裴叔裴婶儿没时间，也有很多理由和机会让她的其他亲属来管，但你们也好，裴叔裴婶儿也好，都没有。我们相处，尤其这六年，机会都是你们给创造的。”
老妈笑倒在沙发上，“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我们，太不可爱了！”
“计谋得逞了。”他环抱着手臂站在老爸老妈面前，“等我毕业回来，她应该也长大了。”
“那你常回来看她，勤联系，你得知道，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维护的。”老妈说：“否则我们也帮不了你，那万一冬冬长大了喜欢上谁，我们也总不能去拉着她不让她处吧。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”
李越庭是知道，但是奈何两地有八个小时的时差。
何况，他也有自己的骄傲。
他不愿意粘裴冬冬太近，也不愿意逼她太急，所以那两年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，他和丫头之间的关系在疏远。
每年寒假的见面显然已经跟不上感情的变化了。
正在他开始琢磨改变策略的时候，也是那一年，突然传来噩耗，秦冲县地震，自驾游路过那里的裴叔裴婶儿都没了，就剩下一个裴冬冬，成了无父无母的小孤儿。
那一年，他原本准备在本校读研，听见了这个消息，他放弃了读研的机会，选择了本科毕业就回国。
接下来，又是他陪这这个从小护着长大的丫头，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那几年。
可是他隐隐也能感觉到，裴冬冬对他的感情，始终只是亲人和哥哥，并没有向他预想中的发展。
裴冬冬上大二的时候，他着急了。
大学能遇到太多形形色色的男生，她的天地广阔了，选择多了，他怕要抓住她更难了。
所以接着给裴恰恰落户口的机会，提出了结婚。
他以为结婚了就没事了，谁知道……结了婚竟然还能离。
一颗烟抽完了，李越庭捻灭了烟头，抬头看着裴冬冬租的那房子——他出差回来就已经知道裴冬冬的新房住在哪里了，房子这会儿还没亮灯，所以深陷回忆不可自拔的李总多情地想，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，或许这会儿也在跟他回忆着同样的事情，或许……正借着黑暗，藏在窗户边上，偷偷地看着他。
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走。
他近乎深情地看着裴冬冬出租屋卧室那漆黑一片的窗户，等着，或许，今晚他的小丫头就会回心转意。
他在车外足足站了半个小时，他一直在等。
谁知道，最后他等来的，竟然是彭昭。